“三月十二,一外地客商在我碼頭丟失錢袋,我護衛(wèi)隊出手尋回,客商感激,贈酒兩壇,折銀十兩,我商號入賬,亦繳稅三錢!”
“嘩啦!”
這一次不僅是堂外的商人,就連堂上那些戶部官吏,都徹底傻眼了。
連這種江湖上的人情往來,收的謝禮都要主動報稅?
這哪里是偷稅漏稅的奸商,這分明是全大乾最奉公守法的良心商戶??!
一時間,整個戶部大堂內(nèi)外,鴉雀無聲。
王康的臉色很難看,但那“噼里啪啦”的脆響一聲比一聲急,戶部大堂里的官吏們聽的心里直發(fā)毛。
蕭文虎翻著賬冊,不快不慢的念著。他每念一筆賬,戶部侍郎王康的臉就更難看一分。
“三月十四,城南福源記采買北地鐵器三百件,走我清河蕭氏水路,運費一百五十兩。按律,鐵器算軍需的底子,商稅減半,應該交稅銀二兩二錢五分。”
蕭文虎停了一下,目光在堂上掃了一圈,最后落在一個拿著賬本、額頭都是冷汗的戶部主事身上。
“戶部稅單,記的是七兩五錢。我想問問這位大人,大乾的律法什么時候改了?還是說,在戶部眼里,鐵器和絲綢的稅率是一樣的?”
那個主事渾身一抖,手里的賬本“啪”的掉在地上,臉都白了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“噼里啪啦!”
王大錘身后一個漢子猛的站起來,手里的算盤一推,大聲吼道:“報告大少爺!福源記運費一百五十兩,鐵器稅率減半,應該交稅銀二兩二錢五分!戶部多算了五兩二錢五分!”
蕭文虎嘴角的冷笑更明顯了,他沒再看那個快要站不住的主事,而是把賬冊翻到了新的一頁。
“更有意思的在后頭呢?!?
他的聲音不大,但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。
“三月十五,我商號護衛(wèi)隊在城西碼頭,從水匪手里救下一批廣源商行的藥材,廣源商行事后送來三百兩謝銀。”
“我蕭文虎知道,這不算做生意的錢,本來可以不上報。但我清河蕭氏講的就是規(guī)矩,要的就是信譽!這筆謝銀,我商號還是入了賬,主動報稅九兩!”
“可戶部的稅單上,壓根就沒這一筆!王大人,這又是為什么?還是說,戶部的官爺們覺得我這錢來路不對,不配給朝廷交稅?”
這個問題,比之前所有的問題都傷人!
堂外圍觀的商人們一下子就吵開了。
“聽見沒?人家收了謝禮都要主動交稅!戶部居然還不收?”
“這是什么事?。∥覀兤綍r想辦法少交點,人家是追著要交,戶部還不要?”
“我算看明白了,戶部這不是查稅,就是故意找茬,想把人往死里整!”
“太黑了!王大人平時看著一本正經(jīng),沒想到背地里是這樣!”
外面的罵聲一陣高過一陣。王康坐在堂上,聽著那些聲音,只覺得渾身難受。他想拍驚堂木罵人,可手卻怎么也抬不起來。
這一個時辰,對他來說,比一輩子還長。
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蕭文虎,把他眼里一本滿是問題的爛賬,變成了一件對付自己的武器,把戶部的臉面,一點一點的撕得粉碎。
終于,蕭文虎合上了最后一本賬冊。
整個戶部大堂,連同外面的街道,一下子安靜下來。
所有人都憋著氣,等著最后的結果。
蕭文虎轉過身,對身后那十幾個“賬房先生”點了點頭。
王大錘深吸一口氣,站了出來。他看都沒看堂上已經(jīng)沒了精神的王康,而是把手里的紫檀木大算盤高高舉起來,對著堂外成百上千的百姓商人,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