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玉恒走后,屋內(nèi)的季含漪低低看著腳下的碎瓷與潑了一地的茶水。
她與謝玉恒的這三年,就如腳下的這一地狼藉。
在外謝玉恒是大理寺一身清正的朗朗君子,年輕有為,家世顯赫,在內(nèi)他從不管府里的事情,他習(xí)慣了留下如腳下的這一攤子狼藉讓她來收拾應(yīng)付。
他可以不管不顧的走,從沒顧過她。
容春從外頭進來,看到季含漪腳下的這一堆,連忙走了過來。
季含漪叫容春別擔(dān)心,又問:“東西清點好了么?”
容春忙點頭:“都清點好了?!?
季含漪點點頭,讓容春又去將她記錄的冊子拿來。
依舊坐在羅漢榻上,季含漪翻開冊頁,讓容春將剛才清點的念出來,一邊念她一邊記錄。
這本冊子記錄了她來謝府從公中送來的每一樣?xùn)|西,包括各房偶爾送來的東西,也都仔仔細(xì)細(xì)的記錄好。
容春不解的問:“少夫人現(xiàn)在還記這個做什么?”
季含漪垂眸落筆,聲音不輕不重:“謝家人總覺得我嫁來謝家什么都沒有,人人都覺得我貪謝家的東西,我主動拿著婚書來,是貪戀謝家的富貴?!?
“我將這些一筆一筆記好,我沒多拿,也沒多用,公中送來的布匹,都在庫房里放著我也沒動,即便動了,也是給大爺做了衣裳,我自己也穿的是每季送來的成衣,沒自己做過?!?
“那些首飾我也放的好好的?!?
“不管什么時候,有這個冊子在,和離走的時候,她們?nèi)羰且闱宄?,我也能算清楚的?!?
容春聽了這話,心里滿滿都是不甘心。
她難受道:“那姑娘這三年在謝家做的一切,又算什么呢?”
季含漪的筆尖微微頓住,燈下影子朦朧,花窗外風(fēng)聲忽起,她細(xì)聲道:“就當(dāng)作我識人不清的劫難吧?!?
“父親當(dāng)年答應(yīng)定下與謝家的親事,也想不到往后的,我經(jīng)歷過一遭,這就夠了。”
容春依舊難受,可事到如今,說之前那三年,的確也毫無意義了。
季含漪寫完,等墨干后讓容春收好冊子往后廊房走,又叫外頭丫頭進去將屋內(nèi)都收拾干凈。
林嬤嬤跟在季含漪的身邊,難受的問:“少夫人今夜也不留在主屋么?”
季含漪點點頭,她離離開也沒幾日了,就更沒留在主屋的必要了。
林嬤嬤看著季含漪的背影,又看著空蕩蕩的主屋,身邊幾個丫頭也跟著傷心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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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二日下午的時候,林氏的發(fā)難便很快來了。
季含漪上午正在修剪從梅林摘來的梅枝,林氏身邊的婆子來傳話的時候,看向季含漪的眼神里帶著幾分幸災(zāi)樂禍。
季含漪安靜的將手上的花枝插入梅花瓶中,這才對那婆子客客氣氣道:“嬤嬤先去回話,我收拾下就過去?!?
等那婆子走后,季含漪才叫容春去拿披風(fēng)來,她自己系著披風(fēng)帶子,又讓容春去將她記錄的冊子和賬目也一并帶上。
走到廊下,外頭的冷氣襲來,季含漪將斗篷上的帽子戴在發(fā)上,又呵出一口白氣。
她知曉,這本冊子到底還是用上了。
從她那年嫁進來看到謝家的態(tài)度時,她就知曉總有一天會用上的。
不過也好。
低頭一步一步下了臺階,冷風(fēng)還是透過帽子吹進來,耳邊的墜子打在臉上也是涼的,季含漪不由將臉上的雪帽也攏緊。
到了婆母的院子,院門口的丫頭忙進去傳話,季含漪走進院子,跨進外間,里頭還未停歇的聲音就微微傳了出來,依稀可以聽出是謝二夫人的聲音。
“大嫂也別多想,倒不是我非得來多這個嘴,謝家也不是可惜這點東西,可這事放誰身上能想過去?”
“這不就跟身上纏了根吸血藤,雖說吸不了多少,也能輕而易舉的拔除了,但瞧著膈應(yīng)不是?”
再往后便沒聲音了。
季含漪垂眼,唇邊若有若無的諷刺笑了笑,掀了簾子進了暖屋,一邊解開身上的斗篷遞給身邊的容春,一邊站去中間問安。
屋子里坐著婆母和謝二夫人張氏,還有二夫人的兒媳三少夫人余氏。
齊刷刷的眼神往季含漪身上看過來,就如她是什么罪人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