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,他壓低聲音,像在問一個埋了十年的雷:“李尋,你老實告訴我,你到底想干啥?”
這小子哪次沒事找事不是憋著壞?
今天請吃飯?別說是請人,怕是請刀子來了。
“哎喲老叔,你這話可太傷人了?!崩顚ご曛?,笑得像個剛撿了錢的傻子,“我就是想跟隊里各位干部混個臉熟,以后蓋房、買糧、開證明,不也好開口嘛?!?
“真的?”
“比金子真?!?
“……行,我信你一回?!?
李學(xué)武轉(zhuǎn)身就走,嘴里嘟囔著:“要是你敢?;樱献舆B夜把你綁去派出所?!?
李尋站在原地,-->>看著他背影,嘴角慢慢翹了起來。
胡嫂子家,她今天出門,耳朵一豎,聽見人嘀咕李尋家遭了賊。
心里咯噔一下,暗罵了一句:真他娘的缺德!
回頭把家里那點破爛收拾了,牽著丫丫就往外走,琢磨著要不要去幫個忙——哪怕遞碗水也好。
可剛走到鄰居家墻根兒,就見一個身影瘋了似的沖進院子,嘴里嚎得跟殺豬一樣:
“奶!出大事了!真出大事了!”
正蹲在灶臺邊盤算今天燉點豬肉還是蒸個肉丸子的老太太,嚇得手里的勺子“哐當(dāng)”掉地上,差點以為是李尋那小子帶著人上門來報仇了——畢竟那孩子家東西被偷,沒準(zhǔn)懷疑到他們頭上。
定睛一看,嗨,自個兒的大孫子李巖。
老太太本該心軟,可這會兒氣得臉發(fā)青:“你個兔崽子,嚎什么嚎?天塌了?”
李巖壓根沒注意她臉色,喘著粗氣喊:“奶!村子里全在傳!李尋家不光丟了吃的喝的,連五百塊現(xiàn)錢都沒了!”
老太太愣了一下,沒反應(yīng)過來。
“五百塊?”她咂咂嘴,“哎喲,這可好!你小子那彩禮錢不就有著落了嗎?這下好了,咱家的聘禮能湊齊嘍,還能多存?zhèn)z!我早說讓你多翻翻,你偏不敢動……”
“奶——?。?!”
李巖直接吼破了嗓,眼珠子都紅了:“我說的是——李尋家被偷了五百塊!人家要報警!報警你懂不懂?!咱們動手的,馬上就得進去蹲大牢!”
老太太一哆嗦,差點栽倒。
“胡說八道!我家二蛋前年偷了隔壁三毛五,人家不就揍了他一頓?哪來坐牢這一說?”
“那叫三毛五!”李巖嗓子都劈了,“咱偷的是五百!整整五百!那是殺人放火的數(shù)!人家要真查出來,咱們連槍斃的份兒都有!”
“啥?槍……槍斃?”
老太太雙腿一軟,直接癱在了地上,嘴唇發(fā)抖,話都說不全:“不就……不就拿了幾塊肉、半袋面……怎么就要……要命了?!”
“你信不信?”李巖咬牙,聲音冷得像冰,“趙家嬸子她娘家,有個賊偷了人家看病的錢一百塊,當(dāng)場被押到村口,當(dāng)眾一槍崩了!血都濺到墻上了!”
“啊——!”
老太太一聲尖叫,整個人像被抽了筋,癱得動彈不得,眼淚鼻涕糊了一臉:“大孫兒……你可不能坑奶??!奶是你拉下水的!你得救奶!你得想法子啊——”
李巖沉默了幾秒,長嘆一口氣。
他何嘗不是被氣瘋了才動的歪心思?
那天李尋被人圍著夸,說他娶了個漂亮媳婦,日子過得跟畫兒似的。
他們李家呢?媒婆去隔壁屯提親,人家直接把媒人轟出來,連門都沒讓進。
好不容易有個姑娘不嫌他們家名聲臭,張口就是一百塊彩禮——那可是全屯子都嫌貴的價!
他李巖臉皮厚,可心是涼的。
再瞅瞅李尋那家,新被子、新衣裳、新媳婦笑得甜滋滋,他心里的火,就“騰”地一下竄上了天。
腦子一熱,想著偷點吃的、湊點錢,也不算大罪,反正誰也不知道……
誰能想到,五百塊是條命啊!
老太太跪在地上,嚎得撕心裂肺:“老天爺開開眼??!他李尋吃香喝辣,咱家連口肉都吃不起,咋就非要咱去死?!這天理何在啊——”
李巖一把捂住她嘴,壓低嗓子罵:“你再叫!再叫我就真帶你去自首!你想讓全村都知道偷錢的是咱家?”
老太太噎住,眼淚直掉,呼吸都快停了。
可她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樣,猛地抬頭,聲音發(fā)顫:
“不對……不對!咱們……咱們就拿了點肉和油,錢……錢不是咱拿的!我沒摸錢!我沒碰錢??!”
她一把拽住李巖胳膊,指甲掐進肉里:“大孫,你去!你快去找李尋!你問他——他家錢是不是自己丟了?是不是別人偷的?咱真沒動錢!咱沒偷錢!咱不背這命債!”
“……走,跟我去他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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