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盯著老叔,慢慢道:“……老叔,這事兒,真干不了?!?
“你小子!”
李學(xué)武斜了他一眼,那眼神就跟看自家不省心的崽兒似的,壓根沒半點意外。
他早猜到這貨會蹦出這話——所以早把后手備好了。
“昨兒個路隊長就往上頭遞了報告,批文下來了:那頭吃人的大爪子,準咱們干掉它!那玩意兒可不是普通野物,兇得能掀翻豬圈!”
說著,李學(xué)武慢悠悠摸出個油乎乎的煙袋,掐了一撮煙絲,點著,猛吸一口,煙霧從鼻孔里噴出來,像打了個招呼。
“干掉它,獎勵一輛永久牌自行車,外加兩百塊現(xiàn)大洋?!彼D了頓,眼皮一抬,“你手里不是還捏著張縫紉機票嗎?三轉(zhuǎn)一響,就差這一樣了——湊齊了”
李尋一聽,眼睛真亮了那么一瞬。
“老叔,你別拿我尋開心???真有這事兒?”
“喲呵!”李學(xué)武一巴掌拍大腿,氣得笑出聲,“文件現(xiàn)在還擱我辦公桌抽屜里呢!我閑得蛋疼編故事哄你?那玩意兒能當飯吃?”
李尋搓了搓下巴,心里頭像有只小貓在撓。
一輛自行車,兩百塊……這可真是天降餡餅。
他早就想給媳婦兒置辦全乎了——三轉(zhuǎn)一響,誰家娶媳婦兒不靠這個撐門面?可這年頭,一張票比金條還難搞。上次搞到縫紉機票,是他攢了仨月的分換來的。
眼下,貨就擺眼前,不接?腦子進水了吧?
見他低頭不吭聲,李學(xué)武又叼了口煙,慢悠悠補刀:
“這事你真得掂量著。老叔不是慫你去送死,是路隊長親自點名,說你李尋是能扛事兒的主兒,才讓我跑這一趟?!?
他突然一拍炕沿,盤腿坐正,身子往前傾:
“對了!這事不光咱下溝屯知道,周邊五個公社的書記全收到了風(fēng)聲!你要是猶豫,別人可不等你——近水樓臺先得月,遲了連骨頭渣子都撈不著!”
李學(xué)武心里有數(shù)。
白家這大侄子不是吃素的,他媳婦兒秀秀能耐著呢,閨女林青更是山里頭的野丫頭,拉弓射獵,手準得跟老獵戶似的。
再加那群跟人一樣通人性的狗,對付一頭老虎?不是沒譜的事兒。
所以他一得信兒,連工都沒上全,騎著破車就往這兒趕,生怕晚了一步,好事被人搶了。
真要干成了——上面不定派記者來拍照,廣播里播,報紙上登,下溝屯從此要上頭條!
李尋沒說話,轉(zhuǎn)頭瞅了眼秀秀。
秀秀正低頭摳手指,臉色白得像新蒸的饃饃。
一邊是自行車,兩百塊錢,全家能挺直腰板的底氣;
一邊是那頭叼過人、爪子能拍碎樹干的畜生,光聽人描述,背脊都發(fā)涼。
她張了張嘴,話卡在嗓子眼,沒敢吐出來。
這時,門簾一掀,林青直接闖了進來,手里還攥著把剁肉刀。
“老叔,這事我們試!但別指望一槍就打死——那東西兇得像閻王派來收賬的,真上手,得拿命拼!”
“對對對!”李學(xué)武連連點頭,像哄娃兒,“誰都不許逞能!要是覺著沒把握,掉頭就撤!老叔我圖啥?圖你一家子囫圇個兒活著!我閨女燕妮兒才六歲,要是你小子沒了,我跟你嬸兒這老骨頭咋活?”
他說著,聲音低了下去。
他更不想看著這倆孩子出事。
李尋沉默幾秒,忽然抬頭,語氣平靜:“行,老叔,明兒個一早,咱上山。”
“成!你自己拿主意,別硬撐,活命比啥都強?!?
、
門“吱呀”一聲關(guān)上了。
屋子里頭靜得能聽見火盆里木炭爆開的噼啪聲。
小妮子縮在炕角,小聲嘟囔:“尋哥……真要去???那玩意兒……連人帶狗都吃,咱們……能行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