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月華如練,靜靜流淌入院落之中,將周遭的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清冷而柔和的光輝里。
喧囂之聲已然散盡,只余下滿室的清輝與淡淡的酒菜余香,在空氣中緩緩縈繞。
團圓宴直至亥時方散,趙盼兒、宋引章、孫三娘皆已微醺,俏臉之上泛起如桃花般的紅暈,步履亦有些蹣跚,似是那酒意已悄然侵入了她們的身心。
幸得顧憐煙、顧凝蕊姐妹二人身為習(xí)武之人,尚且保持著清明之態(tài)。
在歐陽旭的示意下,她們一人攙扶著一個,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貙⑺我潞蛯O三娘送回了廂房安歇,動作輕柔而細(xì)致。
原本熱鬧喧囂的小院,頃刻間便安靜了下來,仿佛被一層靜謐的薄紗所籠罩。
上房之內(nèi),紅燭高燃,那跳躍的燭光映得一室溫馨而祥和,只剩歐陽旭和趙盼兒二人相對而立。
趙盼兒倚在窗邊,俏臉因酒意而染上了動人的紅霞,宛如天邊絢爛的云霞。
她緩緩轉(zhuǎn)過身,那秋水般的眸子深深凝視著歐陽旭,眼中滿是幸福與依賴,那情感滿的幾乎要溢出來。
隨后,蓮步輕移,主動依偎進歐陽旭那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之中,將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胸膛,聆聽著那沉穩(wěn)而有力的心跳聲,仿佛那是世間最動聽的樂章。
歐陽旭心中柔情滿溢,自然地伸出手臂,將她纖細(xì)的身子緊緊圈住,下頜輕輕抵著她的發(fā)頂。
嗅著她發(fā)間那熟悉的清香,只覺得連日的奔波勞碌、官場爭斗所帶來的疲憊,都在這一刻被滌蕩得干干凈凈。
須臾,輕輕開口,聲音溫情而柔和,仿佛春風(fēng)拂面:“盼兒,這些日子,讓你擔(dān)心了?!?
趙盼兒在他懷中輕輕搖頭,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,帶著無盡的眷戀:
“只要旭郎你能平安歸來,我便什么都不怕?!?
說話間,仰起臉,燭光下,她那美眸閃亮,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:
“旭郎,我們能一起去汴京了,真好,就像做夢一樣,直到現(xiàn)在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?!?
歐陽旭聽了,頗為感慨,抱緊她的力度又多了幾分,眼眸中精芒閃爍,感嘆道:
“是啊,就像做夢一樣,我從未想過會有今日,一切都是盼兒你給我?guī)淼模@份恩情,我定當(dāng)銘記于心……”
兩人相擁著,說了許多體己話,回憶往昔的艱辛,憧憬未來的美好,空氣中彌漫著化不開的甜蜜與恩愛,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。
二人溫存了好一陣,趙盼兒像是想起了什么,微微直起身,秀眉微蹙,帶著幾分疑惑問道:
“旭郎,說起來,自你回來,似乎一直未曾見到德叔,他是去替你辦什么事了嗎,還是就在汴京了?”
提及德叔,歐陽旭臉上的溫柔笑意瞬間淡去,眸色沉了幾分,宛如被一層陰霾所籠罩。
沉默片刻,他覺得此事不應(yīng)再瞞著盼兒,便深吸一口氣,緩緩道:
“盼兒,德叔他和我已經(jīng)不是一路人了?!?
這話一出,趙盼兒一怔,不明所以地看著他,眼中滿是困惑與不解。
歐陽旭語氣平靜,卻帶著絲絲冷意,仿佛寒冬里的凜冽寒風(fēng):
“他已叛變,投靠了高家,成了高鵠安插在我身邊的耳目,我將他暫時軟禁在城內(nèi)一住處中?!?
“什么?!”趙盼兒驚得從他懷中掙開些許,美眸圓睜,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,仿佛聽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:
“德叔他…叛變了,這怎么可能?他可是看著你長大的老人啊,一直對你忠心耿耿,怎會做出如此之事?”
歐陽旭嘴角微微抽動,帶著無盡的無奈與悲哀:
“人心難測,高家許以重利,汴京的富貴繁華,終究是迷了他的眼,惑了他的心,讓他忘卻了往日的情分與忠義。”
說著,他詳細(xì)地將德叔如何投靠高家,又如何向高鵠泄密,高鵠又如何趁機將他派來錢塘報喜的兩個書童調(diào)換,派來兩個冒牌貨意圖離間他們的事情,一一告訴了趙盼兒。
辭之間,既有對德叔背叛的痛心,也有對高家陰謀的憤慨。
說到最后,歐陽旭目光重新落回趙盼兒臉上,帶著深深的后怕與慶幸,握緊了她的手,仿佛生怕她會突然消失一般:
“盼兒,幸好…幸好你聰慧機敏,未曾輕信那兩個假書童的挑撥之,若你當(dāng)時真信了他們,負(fù)氣傷心,或是心灰意冷,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?!?
趙盼兒感受到他掌心的力度與話語中隱隱的顫音,心尖驀地一疼,隨即反手與他十指相扣,柔聲寬慰道:
“旭郎,我既認(rèn)定了你,又豈會因旁人的三兩語便心生動搖?只是,現(xiàn)在想來,那日聽聞你‘另娶高門-->>’的消息,當(dāng)真如萬念俱灰、心如刀割一般,痛徹心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