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衡帝緩步走到水仙面前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將她擁入懷中或是拉她的手。
他只是站在那里，目光復(fù)雜地凝視著她，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(jìn)心的深處。
水仙抬起頭，迎上他的目光，臉上并無驚惶，也無委屈，只有一片了然的平靜。
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布老虎，站起身，柔聲道：“皇上，您來了?！?
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來，更是知曉了他帶來的消息。
昭衡帝看著她這般平靜的模樣，心中更是絞痛，只覺得虧欠良多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用盡了全身力氣，才將朝堂上那不堪的一幕幕毫無隱瞞地向水仙和盤托出。
“……朕絕不信他半分！”
說到最后，昭衡帝猛地抓住水仙的雙肩，力道大得讓她微微蹙眉，但他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痛苦，卻讓她心尖一顫。
昭衡帝沉聲保證，“仙兒，朕信你！”
“清晏、清和是朕的孩子，是朕的血脈！朕從未懷疑過！”
他的聲音低了下去，在這個(gè)寒涼的夜晚，在所愛女人的面前展示出了幾乎從未向他人展露出的脆弱感。
“可是……仙兒，此事鬧得太大……朕需要時(shí)間，需要確鑿的證據(jù)，才能將那些躲在暗處的魑魅魍魎，連根拔起，一網(wǎng)打盡！”
“否則，即便朕強(qiáng)行壓下，你和孩子們，也將永遠(yuǎn)活在流的陰影里……所以……所以可能……要暫時(shí)委屈你和孩子們……”
他說不下去了，后面的話語哽在喉頭。
讓心愛的女人和年幼的孩子受委屈，對(duì)于一位帝王，尤其是一位深愛著他們的帝王而，是何等的艱難與屈辱。
水仙靜靜地聽著，面上依舊無波無瀾。
朝堂上的風(fēng)波，她早已通過布下的耳目知曉得一清二楚。
易興堯、劉太傅為首的那些權(quán)貴宗親，讓她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出聲。
這群人，為了扳倒她，真是不擇手段，連這等骯臟齷齪的污水都敢潑！
面對(duì)昭衡帝的痛苦，她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憤怒與不甘。
反而，她抬起手，用白里透紅的指尖輕柔地?fù)嵘纤o皺的眉心，仿佛要將他滿心的焦灼都撫平一般。
她的動(dòng)作帶著無限的憐惜，溫柔地令昭衡帝更加疼惜她。
“皇上，臣妾都明白。”
她的聲音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風(fēng)，輕柔地拂過昭衡帝緊繃的心弦，
水仙微微垂下眼睫，長長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。
她的表情里帶著些隱藏的失落，可說出來的話還是站在昭衡帝的角度考慮，對(duì)他是全然的理解。
“樹欲靜而風(fēng)不止這后宮，這前朝，從來就不是一片凈土?！?
“有人見不得臣妾好，見不得晏兒和和兒好，使出這等下作手段，臣妾……并不意外?！?
她抬起眼眸，目光清澈而堅(jiān)定地看著昭衡帝：“皇上，您是一國之君，有您的難處，有您必須權(quán)衡的利弊，臣妾不怪您。”
“為了皇上的清譽(yù)，為了晏兒和和兒能有一個(gè)清清白白、不受非議的未來，暫時(shí)的委屈，算得了什么？”
水仙甚至主動(dòng)提出，“若皇上覺得需要，臣妾可以即刻遷出禮和宮，暫居西苑或更偏一些的宮室。鳳印和協(xié)理六宮之權(quán)，臣妾也愿暫時(shí)交還，以示臣妾配合調(diào)查之心，絕不讓皇上為難。”
這番話，如同最溫暖的泉水，瞬間滌蕩了昭衡帝心中的沉重，滋養(yǎng)他痛苦的靈魂。
昭衡帝原本以為會(huì)看到她的淚水、她的委屈、甚至她的怨恨，卻萬萬沒想到，得到的竟是如此深明大義的理解以及毫無保留的信任！
身為一個(gè)弱女子，她甚至企圖在用自己的方式，來保護(hù)他、珍惜他、理解他！
他再也抑制不住，猛地伸出雙臂，將水仙緊緊地?fù)砣霊阎小?
“仙兒！朕的仙兒！”
向來堅(jiān)強(qiáng)穩(wěn)重的帝王，此時(shí)卻在她的耳邊，響起低啞的愧疚。
“是朕讓你受委屈了！”
他將臉埋在她散發(fā)著淡香的頸窩，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，一字一句，如同最鄭重的誓，在她耳邊響起。
“仙兒，你信朕，朕向你發(fā)誓！”
“待此事一了，待朕將那些魑魅魍魎徹底清掃干凈！朕必廢后！”
“朕要你名正順地站在朕的身邊！朕要這天下人都知道，你水仙，是朕唯一的皇后！清晏、清和，是朕最尊貴的嫡子！”
水仙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乖順地反手抱住了昭衡帝。
昭衡帝心中大動(dòng)，他以為，是自己放下帝王尊嚴(yán)的懇求，換來了水仙的順從。
他卻不知，從他踏入禮和宮的那一刻起，便已徹底落入了水仙精心等待的棋局之中。
她等的，就是他這份因愧疚而生的徹底廢后的決心！
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，能夠一勞永逸，徹底扳倒皇后及其背后勢(shì)力的，最關(guān)鍵的一步！
她以退為進(jìn)，看似委曲求全，實(shí)則已將最鋒利的刀刃，遞到了昭衡帝手中，并推動(dòng)著他，親自斬向世家重臣、權(quán)貴宗親！
水仙依偎在他懷中，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，聽著他擲地有聲的誓，唇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，勾起一抹極淡、卻冰冷的弧度。
她的目的，達(dá)到了！
但水仙的面上，卻適時(shí)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動(dòng)容，以及小女人的依賴。
“皇上……有您這句話，臣妾便什么都不怕了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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