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天剛蒙蒙亮。
第三軋鋼廠技術(shù)科的實驗室里已經(jīng)有了人影。
吳碩偉換上實驗室特別配備的工作服,正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。
腦子里冷不丁地響起一個機械的聲音:
叮!宿主對目標‘楊愛國’使用‘霉運符’。目標脊柱遭受重擊,初步判斷為癱瘓,不完全恢復需兩年。宿主獲得‘冷血點’:480
他手上的動作停住了,從口袋里摸出煙盒,磕出一根“大前門”,劃著火柴點上。
火光一閃,映出他毫無波瀾的臉。
他吸了一口,辛辣的煙氣嗆進肺里。
這符紙的效力,比他想的要直接得多。
楊愛國——這位在廠里說一不二的廠長,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,恐怕都要在醫(yī)院的白鐵床上和天花板作伴了。
“吱呀——”
實驗室的門被推開。
劉師傅探進頭來,臉上是一種藏不住的興奮——像是撿了錢一樣。
“吳工,聽說了沒?出大事了!”
吳碩偉轉(zhuǎn)過頭,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圈,裝作什么都不知道。
“大清早的,能出什么事?”
“楊廠長!他昨晚摔了!”劉師傅閃身進來反手把門帶上,壓著嗓子湊過來,一股子煙味和油漬味。
“我聽食堂老馬說的,昨晚招待完部里來的專家,楊廠長在回家路上先是踩著一泡不知道誰家野狗拉的屎,滑了個大馬趴。”
“人還沒爬起來,又讓一輛拉煤的三輪車給撞了腰!現(xiàn)在人還在協(xié)和醫(yī)院躺著呢!”
吳碩偉彈了彈煙灰,問道:“傷得怎么樣?”
“還能怎么樣?重著呢!”劉師傅比劃了一下。
“醫(yī)生說,脊柱就是人后背那根大梁裂了。得在床上結(jié)結(jié)實實躺上半年才能動彈。這下啊咱們廠的天要變了?!?
吳碩偉心里快速盤算起來:楊廠長倒下,這個位置十有八九是李懷德的。
李懷德雖然跟許大茂那些油滑的人走得近,但對有真本事的技術(shù)人員向來客氣。
只要不擋他的路,這位新廠長,或許比楊愛過更好打交道。
“那您看,誰能接這個位子?”吳碩偉順著他的話問。
“還能有誰?李副廠長唄。”劉師傅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,凳子腿“嘎吱”一聲。
“楊廠長這一躺,廠里除了他誰的資歷和級別夠?上頭也信他。不過說真的這事兒真邪門,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就摔成這樣了?”
吳碩偉沒接話,只是笑了笑。
在那個年代,大型國營工廠不僅是一個生產(chǎn)單位,更是一個獨立的小社會。
廠長責任制下,廠長是全廠生產(chǎn)經(jīng)營的最高負責人,握有行政大權(quán)。
副廠長則分管不同領域,是廠長的副手也是潛在的競爭者。
此外,書記負責思想政治工作,與廠長構(gòu)成雙核心,二者關系微妙——既合作又制衡。
工會、后勤、保衛(wèi)科等部門,也都各自掌握著一部分權(quán)力和資源,人事關系錯綜復雜。
廠長的意外“離崗”,意味著整個權(quán)力金字塔的劇烈晃動,每個人都得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。
第二天上午十點,廠區(qū)里高掛的廣播喇叭突然響了起來,蓋過了車間里機器的轟鳴聲。
“各位職工同志請注意,現(xiàn)通報一則消息。我廠廠長楊愛國同志,因長期高強度工作,積勞成疾,于昨晚突發(fā)意外受傷。經(jīng)醫(yī)院診斷,楊愛國同志……”廣播員頓了頓,似乎在斟酌用詞。
“……脊柱受創(chuàng)嚴重,需長期臥床休養(yǎng)。經(jīng)組織研究,上級批準,楊愛國同志即日起離崗休養(yǎng),其廠長職務由李懷德副廠長暫時代理,主持全廠工作?!?
廣播里的女聲平穩(wěn)無波,但這個消息在廠區(qū)里卻像投入水中的一塊巨石。
車間門口,剛干完活出來透氣的工人們瞬間炸開了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