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輔府的書房里,燈火通明。
那張寫著“你,輸了”的字條,就那么靜靜地躺在桌案中央,仿佛帶著來自皇陵的陰冷濕氣。
徐耀祖急得在屋里團團轉(zhuǎn),像一只被燙了腳的螞蟻。
“大人!英國公府走水,這擺明了是狗急跳墻??苫柿赀@張字條是什么意思?什么叫我們輸了?明明是他們那群蠢貨被咱們騙得底褲都沒了!”
蘇云沒說話。
他捏起那張字條,湊到燭火前,看著紙張的紋理。
片刻后,他將字條隨手扔進了一旁的炭盆,火苗一卷,紙條瞬間燒成灰燼。
“英國公府的火,燒得再大,也只是個屁?!碧K云拿起茶杯,吹了吹浮沫,“那是他們輸光了賭本,掀了自家桌子,純屬無能狂怒,不值一提。”
他看向徐耀祖,慢悠悠地問:“老徐,你覺得,我們輸了什么?”
徐耀祖一愣,掰著指頭算:“錢?咱們剛?cè)胭~八百多萬兩。人?陛下現(xiàn)在看咱們順眼得很。名聲?百姓的糧價穩(wěn)住了,只會夸咱們。我們……沒輸啊?!?
“對,這才是問題所在。”蘇云站起身,走到沙盤前,“他們費盡心機傳一張字條過來,就為了跟我玩‘你猜你猜不猜’的游戲?這不符合他們的智商,也不符合我的逼格?!?
他用一根小木桿,輕輕撥動著代表京城的棋子。
“他們搞出這么大的動靜,又是囤糧,又是被騙,又是放火,把整個京城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錢袋子上。你覺得,這是為什么?”
沈策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,此時忽然開口:“聲東擊西?!?
“答對了,加十分?!碧K云打了個響指,“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金融戰(zhàn),連我都差點以為,他們的目標是搞亂京城經(jīng)濟。但現(xiàn)在看來,這八百多萬兩銀子,連帶著十幾家公侯的家當,都只是他們?nèi)映鰜怼诺囊粧毂夼凇!?
“鞭炮?”徐耀祖更糊涂了。
“對,鞭炮。聽個響,造個勢,弄出漫天煙霧?!碧K云的木桿從沙盤上劃過,停在京城九門的位置,“目的是為了掩護真正重要的東西,趁著混亂,送出城去?!?
徐耀祖倒吸一口涼氣:“是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蘇云搖搖頭,“但能讓那幫老怪物覺得,送出這件東西,就足以讓我‘輸了’,那這玩意兒,一定比八百萬兩銀子,比十幾家公侯的命,都重要得多?!?
他放下木桿,轉(zhuǎn)身坐回椅子上。
“現(xiàn)在派人去查,晚了。東西肯定已經(jīng)出城,就算沒出城,咱們大張旗鼓地一查,也等于告訴他們,我們上鉤了?!?
徐耀祖急道:“那怎么辦?就這么算了?”
“當然不?!碧K云臉上露出了那種徐耀祖既熟悉又害怕的笑容,“魚跑了,沒關(guān)系。咱們把釣魚的人,從水里揪出來?!?
他看向沈策:“傳我的話,就說本太傅最近沉迷道法,夜觀天象,偶有所得,正在研制一種名為‘千里眼’的法器?!?
“千里眼?”沈策重復了一遍。
“對?!碧K云說得一本正經(jīng),“就說這法器,以琉璃為鏡,以玄鐵為筒,可窺百里之外。小到樹上螞蟻,大到……人臉上的褶子,都能看得一清二楚。這幾天,我就要在東宮后院,筑臺施法,引天雷淬煉此寶。”
徐耀祖聽得目瞪口呆,這比說書先生講的還玄乎。
“大人,這……這有人信嗎?”
“蠢人會信,聰明人也會信?!碧K云端起茶杯,“蠢人是真信,聰明人是寧可信其有,不敢信其無。尤其是那些心里有鬼的聰明人,他會比任何人都希望這是真的,因為他要第一時間把這個‘天大的消息’,告訴他的主子?!?
他抿了口茶,繼續(xù)布置。
“老徐,你回去后,找?guī)讉€嘴巴不嚴的小太監(jiān),把這事兒‘不經(jīng)意’地泄露出去。記住,要添油加醋,說得越邪乎越好?!?
“沈策,你負責收網(wǎng)。從現(xiàn)在起,天策府所-->>有暗樁,給我盯死京城里所有能往外送信的渠道。不管是信鴿、信鷹,還是快馬,有一個算一個,全都給我監(jiān)控起來。我倒要看看,是哪個倒霉蛋,急著幫我測試這‘千里眼’的威力?!?
……
兵部衙門,一間不起眼的公房內(nèi)。
兵部左侍郎周彥,正心煩意亂地看著卷宗。
一個心腹幕僚匆匆從外面走進來,壓低聲音,神色緊張地將東宮傳出的流說了一遍。
“……千里眼?百里之外可辨人臉?”
周彥手里的毛筆“啪”的一聲掉在桌上,墨汁濺了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