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絲如泣如訴，纏繞著黔中郡的青石板路。秦越人剛踏入村口，便被踉蹌?chuàng)鋪淼纳倥矀€正著。她發(fā)髻上的銀飾只剩半支，指甲縫里滲著黑膿，后頸紫紋如蛛網(wǎng)蔓延。

“秦大夫！求你看看我阿娘……”少女聲音發(fā)顫，“她昨晚咬斷了自己的拇指，卻像感覺不到痛……”

“別急，先告訴我癥狀?！鼻卦饺税醋∷澏兜募绨颍|感瘦得硌手，“是不是瞳孔泛綠？后頸有異動？”

“是、是的！”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指甲幾乎掐進(jìn)他皮肉，“阿爹說這是山鬼索命……可我看見她后頸在動，像有蟲子在里面爬！”

人群中突然傳來驚呼。抱著孩童的婦人踉蹌著沖來，孩子的小臉泛著不正常的青白，后頸鼓起的小包正隨著呼吸起伏。“秦大夫！我兒子眼睛變綠了！他說……他說想喝我的血！”

秦越人蹲下身，任由孩子抓撓他的手臂，指尖按住孩子腕脈。脈搏虛浮如游絲，卻有陰寒之氣順著指尖蔓延?！皠e怕，這不是山鬼?！彼统龌鹫圩狱c(diǎn)燃銀針，“是蠱蟲作祟。我現(xiàn)在幫他把蟲子引出來，你們要按住他，無論發(fā)生什么都別松手?！?

“可、可是用針……”婦人后退半步，撞翻了身后的藥筐，“村里的巫祝說，動刀針會觸怒蠱神……”

“巫祝讓你們用活人血祭蠱神，是不是？”秦越人突然提高聲音，目光掃過圍觀的村民，“我剛在村口看見三具尸體，七竅流黑血，后頸有蟲洞——這是三陰蝕骨蠱發(fā)作的征兆。如果再信巫祝那套，下一個躺那兒的就是你們！”

人群嘩然。有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開口：“秦大夫，我們不是不信您……只是這蠱蟲邪乎得很，去年隔壁村來了個郎中，剛施針就被蠱蟲咬斷了手指……”

“那是他不懂醫(yī)道！”秦越人甩動火針，針尖爆出幾點(diǎn)火星，“蠱蟲屬陰，我這火針淬了赤陽芝汁，專克陰邪！你們聞聞——”他將針湊近眾人，艾草與雄黃的氣息蓋過了腐臭味，“這是驅(qū)邪三重奏：針破其表，火灼其體，藥凈其氣。你們?nèi)粝牖蠲桶次艺f的做！”

少女突然跪下，重重磕頭：“我信秦大夫！阿娘要是沒了，我也不想活了！”

子時初刻，祠堂屋頂。秦越人望著如潮水般涌來的行尸村民，突然聽見下方傳來爭執(zhí)聲。

“不能開門！萬一那些東西沖進(jìn)來怎么辦？”

“可李嬸還在外面！她昨天還給我家送過米……”

“都閉嘴！”里正的銅鑼聲蓋過爭吵，“聽秦大夫的，誰也不準(zhǔn)擅自行動！”

秦越人擲出一枚火針，精準(zhǔn)釘在最近的行尸眉心。那具尸體晃了晃，后頸蠱蟲發(fā)出尖銳的“吱吱”聲，卻被火針逼得無法破體?！袄镎?！”他揚(yáng)聲喊道，“帶青壯男子上屋頂，用滾油澆蠱蟲！老弱婦孺守住祠堂門，用艾草熏門窗縫隙！”

“秦大夫，這滾油……”有青年猶豫，“都是咱們自家吃的油?。　?

“命都沒了，還要油做什么？”秦越人甩出骨鏟，鏟刃削斷三只蠱蟲的絲線，“不想變成行尸啃食親人，就照做！”

話音未落，祠堂大門突然傳來撞擊聲。一個婦人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：“開門?。∥沂菑埳┳?！我家虎娃發(fā)燒了，求你們給口熱水……”

“娘？”門內(nèi)傳來孩童的哭聲，“是娘的聲音！”

“別開門！”秦越人急喝，“那不是你娘！她后頸有蠱蟲，已經(jīng)被操控了！”

“你騙人！”孩童掙脫大人的手，撲向門板，“娘說給我摘野莓吃……”

“砰——”門板突然裂開縫隙，一只滲著黑血的手伸了進(jìn)來，指甲足有三寸長，指尖纏著蠱蟲絲線。孩童驚恐的尖叫中，秦越人甩出銀針，釘住那只手的勞宮穴。蠱蟲吃痛，操控的尸體發(fā)出不甘的嘶吼，踉蹌著退開。

“看見沒有？”秦越人躍上墻頭，真氣在眼中凝成金光，“它們會用你們最親的人騙開門，等你們放松警惕，就一擁而上啃食陽氣！現(xiàn)在我問你們——”他舉起燃燒的火折，“是要守住門活下去，還是開門讓全村陪葬？”

“守住門！”里正握緊腰間的柴刀，“虎娃娘，對不住了……你若還有一絲神智，就怨那些放蠱的chusheng！”

操控者現(xiàn)身時，祠堂內(nèi)傳來壓抑的抽氣聲。有老人認(rèn)出那身黑斗篷，哆嗦著開口：“是、是去年來賣貨的貨郎！他說他姓離……”

“離淵的‘離’？”秦越人目光如刀，“你們抓來百姓養(yǎng)蠱，就為了煉制三陰噬心毒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