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刻。
周圍環(huán)境忽然就燥熱起來,烈陽毫不留情地炙烤大地,地面已經(jīng)干裂出了無數(shù)縫隙,如同一個又一個深淵,讓人見不到希望。
目之所及,一片空蕩。
雜草、樹根、樹皮……
所有的能看到的一切,在‘行尸走肉’路過之后,化為一片平坦,地皮都被刮掉一層。
有女人懷抱貓一般瘦小的嬰兒,毫不顧忌自己身體的裸露,喂著奶,嬰兒已經(jīng)沒有啼哭的力氣,饑餓感讓他不斷撕咬著,希望能喝到奶水。
有什么東西流入嘴中,嬰兒加快了吮吸的速度。
女人臉上不見絲毫疼痛,只是麻木的拍拍嬰兒的背,讓他不要嗆到。
從魏泱的角度,她清楚的看到,那嬰兒吸的哪是奶水,分明就是他娘親的血液。
這一幕在災(zāi)荒中,太常見了。
魏泱以前甚至羨慕過。
如果自己的母親不是拋棄的她,如果這個時候她和她的母親相依為命,會不會也會有這樣為了對方,不顧自己的做法。
“……”
魏泱拋開這些雜念,忍著胃部的灼燒,仰頭,瞇著眼望向頭頂?shù)奶枴?
太虛弱了。
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,魏泱就覺得自己眼前一陣發(fā)黑,要暈厥過去。
身側(cè)。
一只手忽然探來。
魏泱眼睛微瞇,手立刻抬起,卡住來人的脖子,拇指和食指按壓在骨處,只要她微微用力,扭動這里,哪怕力氣不夠,沒辦法扭斷對方的脖子,也能讓對方疼到?jīng)]有反抗能力。
“做什么?”
聲音細(xì)弱,沙啞,無力。
“我,我就是看你摔倒了,扶你起來,不能掉隊,掉隊跟不上,一定會死的。”
說話的人,聲音比之魏泱,成熟不到哪里去。
同樣稚嫩。
是個和此時的魏泱,看起來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。
“……我叫黑蛋,你,你叫什么?”
“五月。”
哪怕知道這里是幻覺,魏泱依然沒有用自己的真名。
黑蛋點點頭。
只是身體偶遇瘦小,細(xì)長的脖子,加上有些大的腦袋,這個動作讓人覺得他的腦袋都要掉下來一樣,很是可怖。
黑蛋拉著魏泱起來:
“我們走吧,距離京城還有三十里路,還要走很久,掉隊迷路一定會死的,你要跟緊,不要一直躺著休息,睡著的話一個不小心就死了,我妹妹就是這么死的?!?
“嗯,謝謝?!蔽恒蟮乐x,和他一起,跟上已經(jīng)走了一段距離的隊伍。
大部隊的速度其實不不快。
一步一步,大家吃光了眼前看見的一切,同樣一個又一個的人堅持不住的倒下,再也沒有起來。
從白天到黑夜,黑夜到白天。
白天熱到脫水,晚上卻冷的眉毛結(jié)霜。
饑餓的感覺,一天勝過一天,哪怕魏泱用著自己遠(yuǎn)超旁人的身手,現(xiàn)在這具小孩子的身體,也讓她很難搶過的那些大人,每天都在饑餓中度過。
日復(fù)一日。
魏泱能清晰的感覺到,身體愈發(fā)虛弱和無力。
一旁的黑蛋也是如此。
照這樣下去,別說走到京城,怕是再過十幾天,就會餓到無力行走,最后死在路上。
而這樣的人,不止是魏泱和黑蛋。
現(xiàn)在隊伍里還剩下的人,幾乎大部分都是一樣的狀態(tài)。
在生與死的邊緣來回偏轉(zhuǎn)。
就在魏泱在思考這處幻境到底是要做什么的時候,隊伍忽然停了下來。
這個隊伍哪怕就算再餓,再累,除了不方便行走的晚上外,白日里從來不會停下,哪怕一刻。
甚至是直到天陽落下,天色徹底黑暗的前一息,隊伍都還在朝著既定的方向行走著。
魏泱正要去看前面發(fā)生了什么。
忽然。
耳邊,哀嚎和哭喊相繼而來。
緊跟其后的,是一聲充斥著絕望的嘶啞怒吼:
“沒救了!前面是荒野,什么都沒有!沒有草根,沒有樹皮,什么都沒有!我們會餓死的!老天要亡我們??!”
終于明白慌亂從何而來。
魏泱一步朝側(cè)方邁出。
剎那,眼前一片開闊。
就如那聲音所說,這是一處荒野。
干涸、空蕩蕩的土地,沒有樹木、沒有雜草,偏偏目光所及,一望無際,看不見山,更沒有水,甚至聽不見除了他們以外,任何活物的動靜。
這是一片死亡之地。
絕望擊倒了本就是強撐著一股氣的逃荒災(zāi)民。
魏泱的四周,一個又一個人接連倒下,卻已然沒有了哀嚎。
他們就這樣倒在地上,目光死寂而呆滯地望著對他們毫不留情的老天,如同已經(jīng)死亡。
好似一切已經(jīng)步入絕境。
魏泱跟著倒下,整個人卻是從未有過的警惕起來。
“……到這一步,幻境到底要做什么,應(yīng)該是時候圖窮匕見了……”
時間在流逝。
皮膚被烈陽毫不留情地重傷,紫紅到幾乎潰爛。
已經(jīng)有人在這個時候,悄無聲息地步入死亡。
絕望的氣息,在蔓延。
已經(jīng)有人受不住這種折磨,試圖自行了斷。
就在這時。
忽然有人搖晃著站起:
“我不能死……我要活著去京城……我不能死在這里……馬上就能到京城了,馬上就……我不甘心,我不甘心……”
魏泱藏在一具已經(jīng)死亡的人的尸體下面,假裝暈厥,眼睛睜開一條微不可見的縫隙,瞧著這引起了所有人注意力的男人。
“圖窮匕見……匕首,來了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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