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政的情報網(wǎng)至今是個謎。
他從哪里知道的大澤鄉(xiāng)?起義反秦第一棒……
她上書時,分明沒寫明具體地理名字。
“大澤鄉(xiāng)毗鄰曾經(jīng)楚地項氏所在……”
嬴政抬手作止,趙高連忙趕上去附耳嬴政,幾句話落。
嬴政眉峰一沉,看向她,“此事,等馳道修至大澤鄉(xiāng)再議。”
許梔要跟上去。
趙高赫然擋住在許梔前面。
“永安公主止步。”
嬴政已上了輜車,“趙高?!?
“陛下,永安公主與仆臣或是有話要說。臣一會兒就來?!?
趙高紋絲不動,半躬身道:“皇帝陛下有要事處理。公主請回。”
她蹙眉,“你和父皇說了什么?”
天色已暗。若是往日,嬴政本要帶著她一起坐車離開。
“臣說了許多話。”趙高道。
他的行璽之權被嬴荷華分走,他添油加醋說了很多,他都記不清了。
他方才偷聽他們談話,嬴荷華比他想象中簡單多了。她放棄與蒙氏聯(lián)姻,只是因為一個男人――還是趙高最恨的人――張良助秦滅趙,死有余辜。
他不介意在李賢企圖殺死張良的時候,推他一把。
奈何有姚賈這個絆腳石,沒能親眼看著張良的尸體從咸陽大獄出來。
如今看來,徐福和他說明的情況不是壞事。讓失憶的張良多活兩年,還可以更多的牽制嬴荷華?;蛘哌€可以利用他,徹底讓嬴荷華失去嬴政的信任。
面對一個可能失寵,即將失勢,很快離開咸陽的公主,趙高絲毫不懼。
“公主殿下本就將手伸得夠長,難不成還想打聽皇帝陛下行蹤政務?”
她正色,“我并無此意。府令不要亂扣帽子?!?
趙高詭秘一笑道:“臣不敢?!薄俺际翘嵝压?,公主不堪宣稱自己為楚婦。圣上大怒停去公主在覆秋宮的小議,只是小以懲戒。公主不聽話,章臺宮可能留不得了啊。”
她到底受了嬴政影響多年。
“律法有定勉勵孀婦之舉,中車府令熟讀律令,該比我清楚。天下都是秦地,何來的楚?我是否留在章臺宮,與府令何干?!?
趙高森然道,“公主搶人權柄,與臣子奪利,犯了大忌。犯忌諱,是死罪?!?
他的論出于法家之典。
趙高在恐嚇她。
許梔抬眸輕笑,“中車府令的確熟讀律法。不過,王臣冠纓如虹,不可僭越天塹。你以墨繩而勘,可曾量過自己脖頸?”
王臣冠纓如虹,不可僭越天塹。這是周禮的內容。
趙高表情微變,在法家這一點上,他與李斯一致對外。
嬴荷華小時候不止是要李斯教她寫字,學律法。
她也在出嫁之前還和她那個不滿十歲的弟弟胡亥搶趙高這一個老師,一度鬧到嬴政那里去。
嬴政一碗水本來就端不平,陰差陽錯停了趙高的太傅工作。
趙高接觸下一代,祈求老了能飛黃騰達的機會又被她給攪黃。
他的笑容不帶溫度,聲音輕柔卻讓人不寒而栗,“公主殿下果然把《周禮》讀得很好。難怪連齊國的大儒荀子也對公主贊不絕口啊??上к髯永狭?,公主若是想新尋一個老師,可要抓緊時間?!?
天色已沉。
闕樓上青銅蟠螭燈已經(jīng)燃起,光影勾勒出她鋒利的眉目,“父皇昔年甚遇韓非。韓非死得冤枉。而丞相大人和韓非一同出于荀子門下,荀子年邁,父皇將灞橋宮給予荀子居住,連出行車乘一并交由少府。少府之下,車府令有備無患。你還要掂量幾分才是。”
趙高看著嬴荷華離開的背影,心里很不舒服。
他們趙國的太子趙嘉前日回咸陽不小心碰上他,恭恭敬敬,客客氣氣喊他一聲‘趙大人’。
她和她那個爹一樣,長大了就把什么都忘了!
嬴政和他在趙國逃亡一年,入秦后,當他是一介仆臣。
嬴政對他呼來喝去。
嬴荷華憑什么威懾他?
他現(xiàn)在好歹是中車府令,不只是一個宦官!
趙高想到這個詞,恨得牙癢!
他真想讓他變成這樣的人扯出來鞭尸!
呂不韋,他該死無葬身之地。
不過,上天眷顧!他真是想什么來什么!
剛才,他和嬴政稟明李斯來意,說的是找到了雍城大鄭宮所藏《呂氏春秋》原書。
這一夜很是漫長。
蒙恬大婚,長公主下嫁。
蒙毅意外得到了不多時的清凈,他既沒有看到煩人的李家父子,也沒等到嬴荷華。
章臺宮,灞橋宮,燈火通明。
嬴政坐于案頭,他在李斯的陪同下,趙高的注視下親自拆開這一塵封二十年的秘密。
他想不明,到底是什么,呂不韋寧服毒而死也不肯上呈?
李斯神色惆悵,他食指關節(jié)叩著漆案,掩飾他的緊張。
趙高預判嬴政大怒,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另一邊,李賢和嬴荷華圍坐在荀子身旁。
司空馬先作了處理,他和荀子也和趙高一樣,在給他們之前就事先看了一遍。
不過,他神色放松,看著李賢和嬴荷華聚精會神,他笑著說:“不過是一個人的故事,兩位不必如此緊張?!?
四個人,同時打開了‘《呂氏春秋》’。
上面寫的內容,若無注解,實在難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