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指著自己的鼻子:“侯爺會怎么看我?他會覺得我錢有為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!到時候,別說拉我一把,他怕是會立刻把我一腳踹開,再找個比我更有用的狗!我這條路,就徹底斷了!你懂不懂!”
師爺捂著火辣辣的臉,嚇得魂飛魄散,連連點頭:“是是是,大人說的是,是小的糊涂!小的該死!”
他絞盡腦汁,看著地上那個還在發(fā)抖的小吏,忽然靈光一閃,急道:“大人!大人您想!這事兒未必是真的?。 ?
錢有為動作一頓。
師爺見有門,趕緊繼續(xù)說道:“您看,宮里頭還沒下明旨,朝廷的公文也沒到,這不就是底下人的一句傳嗎?說不定是哪個眼紅大人您得了這個肥缺,故意放出來嚇唬您的風聲呢?”
這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,讓溺水中的錢有為瞬間抓住了。
他心中的驚慌瞬間被一絲希冀所取代:“風聲?對,一定是風聲!”
他猛地轉向那報信的小吏,一把將他從地上揪了起來,惡狠狠地問道:“你這狗奴才!這混賬話,你是從哪里聽來的?!”
小吏嚇得涕淚橫流,話都說不清楚:“是……是衙門口的張三,好像是他朋友李四說的,而且,而且現(xiàn)在外面都傳遍了啊大人!小的真不敢騙您!”
“廢物!”錢有為一把將他摜在地上,轉頭對師爺厲聲命令道,“聽他胡咧咧!你現(xiàn)在就去給本官查清楚!”
“是!是!小的這就去!”師爺如蒙大赦,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官署。
偌大的官署內,瞬間只剩下錢有為一人。
他背著手,焦躁地在堂中來回踱步,腳下的官靴踩在地磚上,發(fā)出嗒嗒的悶響,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。
雖然只是傳,但萬一是真的呢?
他錢有為,難道就要成為這京城官場里,上任最短、死得最快的笑話?
師爺此刻已經(jīng)在茶樓里探聽了。
茶樓是人流匯聚之地,也是探聽消息的不二場所。
他一邊聽著周圍人討論家長里短,一邊琢磨著找誰查探一下消息,就見一個穿著華貴,氣度不凡的男子站在了他面前。
“這位不是王師爺嗎?”
師爺一愣,抬頭見來人,是一張極為英俊的面孔,看過就會過目不忘的臉,但他腦子里轉了一圈,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他略帶警惕道:“公子認識我?”
沈勵行彎了彎唇:“師爺不記得了?鄙人姓沈,是從蜀中來這兒做生意的,先前周大人在的時候,我還同他喝過酒。”
他自來熟地坐下:“師爺如今是跟著新任的錢大人吧,聽聞錢大人很重視您,想來師爺也是前途無量?!?
師爺聽他提起周大人,眼中警惕稍褪:“原來是周大人的朋友,失敬失敬?!?
沈勵行渾不在意地擺擺手,豪爽地招來小二:“上最好的碧螺春,再來幾碟你們這兒最好的點心,都記我賬上。”
他這番做派,倒真像個不差錢的富商。
師爺拱了拱手,客氣道:“沈老板太破費了?!?
“哎,區(qū)區(qū)幾兩銀子,算得了什么?!鄙騽钚虚L嘆一口氣,故作愁苦,“我從蜀中大老遠跑來,本以為京城遍地是黃金,誰知這生意,是越來越難做了?!?
他話鋒一轉,身子微微前傾,壓低了聲音,神情也變得神秘起來。
“不瞞師爺說,我最近可聽到點風聲。”
師爺心里一咯噔,面上不動聲色:“哦?什么風聲?”
沈勵行左右張望了一眼,仿佛生怕隔墻有耳,才湊得更近了些:“說是這鹽引,朝廷馬上就要改章程了!如今手里的舊引,怕不是要……”
他做了個“作廢”的口型。
“師爺,你我都是明白人,我也不繞彎子。這新鹽引一出,舊鹽引就是廢紙一張。我手頭上還有一批貨,就等著鹽引出手。師爺您如今在錢大人麾下,那可是近水樓臺,不如你我合作一把,趕在這新政下來之前,把這最后一筆橫財給發(fā)了,如何?”
師爺?shù)哪樕查g就變了。他猛地站起身,義正辭:“沈老板慎!我等食君之祿,擔君之憂,豈能行此等徇私舞弊、動搖國本之事!此事,休要再提!”
他這話說的,凜然正氣,仿佛真是個兩袖清風的忠臣。
沈勵行像是被他的正氣給鎮(zhèn)住了,愣了片刻,隨即哈哈一笑。
“是我想左了,師爺莫怪,我一個商人,滿腦子都是銅臭氣,哪里比得上師爺這般高風亮節(jié)!佩服,佩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