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有些臉皮厚的夫人,后知后覺地回過味來。
這鐘毓靈雖說癡傻,可到底占著國公府世子妃的名頭,若是能攀上關(guān)系,對自家老爺也是個助力。
于是,原本無人問津的位置,此刻竟圍上來好幾位夫人。
“方才離得遠沒瞧真切,這走近了一看,世子妃這皮膚嫩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?!币粋€圓臉夫人笑得滿臉褶子,自來熟地拉起鐘毓靈的袖子,“這料子也是極好的,可是江南進貢的云錦?”
鐘毓靈眨巴著大眼睛,身子往后縮了縮,一臉茫然:“啊?我,我不知道,這是嬤嬤給穿的……”
另一個瘦高個婦人也擠了進來,夸張地贊道:“瞧世子妃這發(fā)簪,樣式雖古樸,卻透著一股子雅致,定是國公夫人賞的好東西吧?”
鐘毓靈更是把頭搖成了撥浪鼓:“我,我不知道啊?!?
她說著伸手去摸頭上的簪子,甚至還差點把簪子給碰掉了,也會壓根沒有回答這婦人說的話。
周圍幾個夫人面面相覷,眼里閃過一絲輕視,但嘴上仍是熱絡(luò):“呵呵,世子妃真是……天真爛漫,難怪國公府上下都疼愛得緊?!?
“是啊是啊,這般赤子之心,如今可是難得?!?
一群人圍著個傻子尬聊,鐘毓靈就只管裝傻充愣,問三句答不上一句,要么就是牛頭不對馬嘴。
漸漸地,那些人也覺得自討沒趣,寒暄了幾句便各自散開賞花去了。
鐘毓靈這才暗暗松了口氣,低垂的眼簾遮住了眸底那一閃而過的冷意。
沈勵行靠在椅子上,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的身上。
“呵?!?
他喉結(jié)微滾,發(fā)出一聲極輕的低笑。
這小丫頭,演得還真像那么回事。
一直到午后,賞花宴便結(jié)束了,夫人小姐們?nèi)齼蓛傻馗孓o離去。
鐘毓靈見人都走光了,便也想告退:“蘇姨,那靈靈也回去啦,娘還在等靈靈吃糕點呢?!?
她仰著小臉,眼神依舊是一派天真懵懂,嘴角還掛著那抹傻乎乎的笑。
蘇清沅坐在主位上,端起茶盞撇了撇浮沫,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哄著她,反倒是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看了半晌。
“靈靈,人都走光了。”
蘇清沅放下茶盞,瓷杯磕在桌面上發(fā)出一聲脆響:“這戲,還沒演夠么?”
鐘毓靈臉上的笑容一僵,隨即眨巴眨巴眼睛,歪著頭一臉不解:“蘇姨在說什么呀?靈靈聽不懂,是要給靈靈變戲法嗎?”
“變戲法?”
蘇清沅輕嘆一口氣,站起身走到她面前,語氣復雜:“若是變戲法能變出起死回生的醫(yī)術(shù),能變出在江南救治百人的手段,那你這戲法,倒是比太醫(yī)院那幫老古董還要厲害?!?
鐘毓靈心頭一跳,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。
“之前我也想不明白,你既懂醫(yī)術(shù),又是這般聰慧的通透人,何必作踐自己,裝傻充愣做這些不討好的事,甚至還要背上不潔的罵名。”
蘇清沅看著她那雙依舊想要偽裝的眼睛,聲音里帶著幾分心疼:“可今日看了鐘寶珠那副嘴臉,我算是明白了。你在鐘家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,若是不裝傻,只怕是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?!?
園子里靜悄悄的,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。
鐘毓靈沉默了許久。
慢慢地,她挺直了脊背,臉上那種癡傻的神情如潮水般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與沉靜。
那雙眸子不再渾濁懵懂,反而透著冷冽的鋒芒,像是換了個人。
“蘇姨慧眼?!辩娯轨`淡淡開口,聲音清冷,哪還有半點之前的稚嫩。
蘇清沅見她終于卸下防備,心里的一塊大石落了地,忍不住伸手拉過她的手,輕輕拍了拍:“好孩子,苦了你了?!?
“你放心,你不想說,這事兒便爛在蘇姨肚子里,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?!?
鐘毓靈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溫度,鼻尖微微一酸,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一圈。
自母親死后,除了鬼谷的師父,再無人這般真心實意地替她打算過。
“你婆母可知道此事?”蘇清沅試探著問。
鐘毓靈搖了搖頭,苦笑一聲:“若是婆母知道我不傻,只怕更要日夜憂心。況且,您也知道如今外頭關(guān)于我和沈勵行的那些風風語……”
她頓了頓,眼中劃過一絲無奈:“我若是個傻子,旁人說什么,婆母大抵是不會信的,只當是那些人欺負我??扇粑也簧?,孤男寡女共處一府,即便我們清清白白,婆母心里也難免會生出疙瘩?!?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