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剛碰上,秀秀就縮了一下。
那一下縮,比刀子還鋒利。
李尋心里“咔”一聲,像根老木頭裂了。
他知道這事不對勁。
屯子里有句老話:男人臉上挨一巴掌,拍拍土說句“對不住”,屁事沒有。
可要是巴掌落在媳婦臉上——
那等于當著全村人的面,抽了你爹媽,踩了你祖墳,還往你脊梁骨上吐了口唾沫。
這口氣,不吐出來,人就得憋死。
秀秀不想說。
李尋深吸一口氣,把喉嚨里滾著的火咽了回去。
轉(zhuǎn)過身,盯著林青,聲音低得像壓著冰碴子:
“林青姐,你說。今天到底咋回事?!?
林青一看他這眼神,心就涼了半截。
完了,這事兒,壓不住了。
她把上午的事,從頭到尾捋了一遍——那倆城里來的,喝了酒,口出狂,罵人不說,還伸手拽秀秀,被攔了,反手就甩了一巴掌。
全程沒人敢還手。
聽完,李尋沒說話,又伸手摸了摸秀秀的臉。
這次動作輕得像碰棉花。
“還疼不?媳婦兒?!?
秀秀立馬搖頭,眼睛濕漉漉的:“真不疼,尋哥,咱認了。那倆人有背景,咱惹不起……你要是真沖上去,進去了咋辦?我以后咋活?”
她抓住他的手,聲音發(fā)顫:“算了吧,咱好好過日子,行不?別管那些爛事了。”
李尋扯了扯嘴角,笑了。
不是笑,是繃住臉皮,硬擠出來的。
“好,聽你的。我不去鬧?!?
“嗯嗯!”秀秀這才松了口氣,像卸下了一座山,立馬轉(zhuǎn)頭拽著胡嫂子往廚房跑,“你們倆一夜沒合眼,上午還爬山,我給你們燉臘肉,煮湯,吃完睡一覺,全當沒發(fā)生過!”
屋里熱氣騰騰,鍋蓋一掀,肉香撲鼻。
林青在院子里瞅著李尋,越看越覺得不對勁。
這小子,今兒個怎么跟換了個人似的?脾氣?沒了?
等倆女人進了屋,李尋才慢慢挪到白璐身邊。
“今天……謝謝你了?!?
白璐眼睛瞪得能吞雞蛋。
啥?李尋?跟她說謝謝?!
天上掉餡餅都沒這么玄乎!
她差點原地蹦三尺,心里瘋狂喊:臥槽!狗男人開竅了?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!
可臉上還得笑,笑得跟剛啃完蜜棗似的:“嗐,說啥呢,我說過的話,從來不是放屁?!?
“嗯?!崩顚c點頭,忽然想起那天在雪地里,她撂下的話——“我?guī)湍?,不是因為你多好,是看你憋屈?!?
他輕輕說:“這人情,我記著。以后你要是開口,別嫌我麻煩?!?
白璐心里“轟”一聲,像炸開了二踢腳。
好??!狗男人,終于咬鉤了!
等著吧!等我哪天讓你扛一麻袋玉米從山腳扛到山頂,再讓你洗三個月的臭襪子!
她笑得嘴都合不攏:“行啊,我可記住了,你不準賴!”
當晚,白璐被秀秀死活拽住留飯。
紅燒肉燉得油亮亮,大碴子粥香得能勾魂。
她吃了三碗,連骨頭渣都舔干凈,撐得躺在炕上直打嗝,晃晃悠悠走的時候,腿都是軟的,哼著跑調(diào)的歌兒,搖得跟風中柳條似的。
李尋披上襖子,站在院門口,望著她背影。
天邊最后一點夕陽,落在他眼底。
沒亮,但也沒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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